【京行1】
车过滦州
农家的玉米都囤在房顶上
田野里到处是攒成堆的秸秆
远山苍莽
一条没有结冰的河依旧沽沽而前。
洪梅发文字显示地点是孟姜女庙
还说到了昌黎
我一无感觉，只是迷迷糊糊睡了又睡。
华北和东北景无二致
收到河北省短信说
揽壮美太行，望长城内外，赏塞外风雪，阅燕赵史诗，游多彩京畿
看着神往。
其实心里非常清楚，好多景色，亲临还不如怀想。
【京行2】
远远就看见冒着烟的一排烟囱
天还算蓝
飘着淡淡的云朵
隐约可见一个弯月。
长城国际的楼群
厚朴深沉
像个睿智的老者
青和灰就是应该的色彩
长袍或者马褂。
有鸽子在飞
北平的味道就有了
还有故都的秋里
郁达夫的味道。
冬天来倒是恰好
尤其是黄昏和夜晚
不那么热闹
有点静有点慢
有喝大碗茶的自在。
【京行3】
晚上去“局气”吃饭
据说这餐厅特别火，火到要排号，很多时候排一个小时才可以入座。
我们还好
沿着“无处不设计”的北京坊一路寻去
到店就有座位
座位旁边的墙上标记是砖塔胡同。
不懂局气这名字的渊源
查了百度才知道
局气，亦作局器，是北京方言
形容为人仗义，说话办事守规矩不耍赖
与人共事时既不怕自己吃亏，也绝不欺负别人。
原来如此
这大概就是“诚”字的另一种解释吧。
吃饭过程中
有服务员拿着纸笔来问
吃得怎样是否可口
还说吃得好最重要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说
言语真诚恳切
确乎是如名“局气”。
局气的情怀还不止于此
从店门到店内
墙壁灯饰碗碟菜品
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文化。
看两道菜吧
京北扣肉
配一句“清辉余照，红绿相间，正是春晨妙处”
风味辣鲶鱼
配一句“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
原本一件烟火事
竟要这样不着烟火的完成
这个一定是满足了所有人对于内外或者俗雅的追求
所以在这里吃饭的人
大多轻声慢语 细嚼慢咽
一是为了美味
再也是把自己当做其中的一个意象了吧。
我们点了蜂窝煤炒饭、慈禧爱吃的烧爪尖儿、酸辣汤和雪梨汁
菜和饭都很独到
吃饱到撑
蜂窝煤点燃的时候
蓬地一团火
再加上服务员吉祥如意的祝福
觉得这老北京的味道真是温暖
热至心肺。
店内有人弹筝
恰一曲《凉凉》
旋律熟悉，歌词却只记得几句：
凉凉十里 何时还会春盛
又见树下 一盏风存
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
别让恩怨爱恨 凉透那花的纯
吾生愿牵尘。
或者，在这样的局气吃上一顿
就是牵尘吧
我来自人间，食人间烟火。
【京行4】
同德和吃早餐
人少，清静
女服务员的长棉袄旧了些
和店里的红灯笼、厚重的木方桌倒也般配。
要了小米粥、包子和烧麦
当然是奔着烧麦来的
皮薄馅大
还长着花朵般的模样
看着欢喜，吃着也欢喜。
其实，只是长得好看的包子
换了件公主裙
还给了自己一个艺名……
这个早餐
倒像是一场化装舞会。
据说，烧麦去了《儒林外史》
《金瓶梅词话》和《快嘴李翠莲记》
据说，烧麦还去了《竹枝词》和《扬州画舫录》……
哪里哪里都是面皮儿的香肉馅的香浓汁儿的香。
南到北，俗到雅
吟诗的、写文的，耕种的、做工的
都从烟火中来，又到烟火中去
烧麦，是最烟火的一个。
【京行5】
第二天早餐吃狗不理包子
前门店店门不大，里面却有洞天
红灯笼
刻着龙图案的红柱子
红椅套
印四季平安招财进宝一帆风顺的挂钱儿、
红双鱼……
加上背景里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的音乐
喜庆得过年一样。
墙上有照片和画
照片是某领导人亲临店里动手做包子
画是进贡图
慈禧坐在那，太监们捧着包子送去
据说慈禧吃后大悦，还说了句：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不及狗不理香矣，食之长寿也。
吃包子长寿不长寿倒不可考
大概是包子味美
吃了心情大好
觉得光阴也慢了罢。
两屉包子两碗粥
消费128元
这还只是最低端的消费
服务员介绍他们的招牌一屉8个竟然就120多
看来，这进过宫的身份着实值钱。
忽然想起昨天去王府井书店
看到一本台版的写周梦蝶的书
薄薄的一小册标价120
当时觉得真是贵了些就没买
现在看来，那书真是便宜多了
不过一屉“狗不理”包子的钱
而已。
【京行6】
去便宜坊吃烤鸭
据说便宜坊的历史比全聚德还要久远
“便宜”的意思是便利人民，宜室宜家
完全和我望文生义的想法不一样
或者，老字号的文化韵味即在于此罢
一个名字
一段沿岁月走来的历史
热气腾腾
生生而不息。
种子撒在了民间
生根，发芽，然后如此这般生长繁茂……
小香葱嫩黄瓜薄饼甜酱
焖锅现烤现切的鸭皮鸭肉
再加一碗浓白的鸭汤
——
香，香到脑仁儿里。
便宜坊家有红豆软饼
糯软甜香
配着鸭汤也是一种好滋味。
平生第一次吃鸭头
以往遇见头啊爪啊的这些
要么给我爸要么给孩子爸
我只摘些顺风顺水的肉
今天不行
一是这么有名气
二是不能浪费
总之也不管是鸭头的哪个部分了
一咬牙一闭眼啃了下去。
啃鸭头时
我的最大的想法是——
我的牛栏山呢
我的红星二锅头呢
或者，我的江小白呢。
【京行7】
东来顺吃火锅
紫气东来，一切顺利
这名字大气朴实
有皇城气象。
喜欢老黄铜锅和炭火的组合
似乎铜和炭的味道都滚到了汤里
又咂摸不出具体
总之是暖的热的熨帖的。
据说东来顺涮羊肉最著名的是选料和刀工
料从哪里选来我们看不到
刀工可就在眼前盘里的羊肉上
薄如纸片、美如花朵
放在盘真的呈半透明状
可见所传非虚。
羊肉嫩是真格
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加上独特的蘸酱、小葱和香菜
还真是美味。
烤着炭火
从上到下的暖
吃着火锅
是从里向外的暖
对于我这样胃不好又怕冷的人
再好不过。
如果想和一个城市心贴着心
一定要吃这个城里最具特色的食物
这样才会和它同一个味道
同一个温度。
东来顺的橱窗里
摆着许多团团围坐的泥人
拉车的车夫，做买卖的小商贩，做工的下人
都是穿着大棉袄二棉裤的百姓，做着百姓的活儿
东来顺的根也是在最低的地面吧。
老作家张中行先生也曾常去东来顺
他说那时生意做得活
吃羊肉饺子20个8分，加小米粥一碗1分，共1角
稍提高，可以吃羊肉馅饼或牛肉肉饼，都味道很好
再提高，三四个人，登楼，还想喝几两，下酒之菜，经常是酥鱼、酱腱子各一盘，价都是一角六分
张老先生说，那时料上等，工细致，所以味道绝美
还说现在是价提高百倍也做不到那样了。
老先生06年去世
他说的美味不永距今怎么样也得十几二十年了吧。
晚饭，我们两个人吃一顿东来顺500多
味道上没有比较不敢说
价钱嘛，真是不知道多少多少倍了。
东来，顺人
今时今日，不知是不是所有来的客人都是顺人
不知是不是还会有人如张先生一样
有广陵散之叹。
【京行8】
本来定的吃义聚成炙子烤肉
好奇炙子的模样
也好奇那个曾经消失的门框胡同。
据说京剧界梅尚程荀
作家张恨水和鲁迅先生
都经常到此品尝门框小吃。
他们吃“义聚成”烤肉
总要喝上点“门框酒”
吃刚出炉的烧饼
……
虽然不能边吃边听剧
也不能边吃边读一下金粉世家或者彷徨呐喊
但是想想某个座位边曾坐过他们
也是足够让人神往了。
去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左右
错峰吃饭就怕人太多
店门关着
如果没看过营业中的小牌子还真不敢进。
推门
进不去
里面满满的一屋子的人
围坐着一个大方桌
桌上各种肉啊菜啊的盘子
中间一个大盘冒着腾腾的热气
吃得那叫热闹。
我们根本没机会看到店里面还有多少人
得隔着很多人头和店员对话
没位置
两个人的也没有
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
我们没有等
推门，就当我们来过了
问候张先生
问候鲁迅
还有那些一去不返的岁月。
【京行9】
义聚成没吃成
去了脑子加工厂
听名字就很吓人吧
再让你看看菜单
僵尸挚爱烤脑子
一份里有三个烤脑子+米饭
可选口味有招牌香辣豆豉剁椒和蒜蓉粉丝
僵尸的自助餐
一份烤脑子+一份烤大肠+一份烤鸭肠+米饭
僵尸偶尔吃点素
一份烤脑子+一份烤鸭肠+一份烤豆花+米饭。
怎么样
够狂野够原生态够重口味吧。
哪个也没敢吃
所以根本不知道烤脑子到底烤的是谁的脑子
饮料装在透明的骷髅头里
也没敢喝。
最后要了两个大牛肉串
10个羊肉串
把把烤五花肉
一份豆腐
一份蒜蓉金针菇。
这菜单真是对不起这店名
菜品油大了些
味道尚好
尤其是那把五花肉。
没有啤酒吃烧烤还是差点
这季节也不对
就着开水吃烤肉吃得不冷不热的。
进店的时候
店里有两位特殊的客人
一个蓄着大胡子戴礼帽穿格子外套
另一个穿中式棉袄拄拐棍儿
两个人在谈艺术
格子外套说他和他另一位朋友的三幅画
市值大概350万左右。
充满狂野气息的小店
吃着几块传统烧烤的我们
两个身价不菲的画家
像是几块拼图
拼在北京冬日的黄昏。
有点新
又有点旧。
【京行10】
去永沣小吃铺吃锅贴
虽然大众点评上众多微词
但据说这家店上过北京电视台的美食地图
也必有过人之处吧。
整个店像个口袋
又细又长还带个拐弯儿
店里陈设有特色。
进门的方桌就是带腿儿的一块大木板
乍看像以前生产队的食堂
小桌呢，摆在大水缸上
或者放在缝纫机上
椅子就是圆木墩儿。
墙上挂着红辣椒串儿
还有大蒜辫子
柱子上绑着个葫芦
有个角落还摆着个簸箕。
我以为的锅贴是玉米发面饼
只不过加些特色的佐料
其实
锅贴是煎饺
煎的是两边没封口的饺子。
皮薄，煎的酥脆
肉馅也香
配一份小米南瓜粥
一盘滑溜虾仁
这早餐也算丰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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